“打扰了。”
秋与玲花心情忐忑地走进办公室，逆着他们下班离去的老师们面带疲惫，却在看到二人后不约而同地露出笑意，而后迅速切换为严肃认真的样子走远。
最后一位老师离开了办公室，随着大门紧闭，学生的嬉闹追逐声顷刻间同室内隔绝，嗤嗤的电流声成了唯一的旁白。
“好，挑个位置坐下吧。”
一排排灯光熄灭，转瞬之间，唯有班主任头顶的节能灯仍在不懈奋斗，维持着最后一片明亮区域，她静静坐在过道的最深处，背后便是缓缓下落的残阳，宽大眼镜反射出诡异寒光。
——01B班 班主任 久世律子
“随便拉一把椅子，他们已经下班了，不会在意的。”
律子的语气不急不躁：“我和你们家长联络过，今天我们可以多谈一会。”
玲花眼角一抽，这仿佛大魔王的气场是怎么回事！
秋迈动脚步局促不安地坐下，对他来说，同魔女激战反而都比现在更舒畅一些。
“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啊，小川。”律子语气中充满感慨：“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会悄悄陷入暗恋，然后把心意一直埋藏起来，变成酸涩的青春回忆...”
“本来早上只是想和你们俩谈一谈学习问题，毕竟小川你周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，小林最近也很不在状态。”她摊开手，手指极为规律地拍击掌心：“结果吓了我一跳。”
周日？小林玲花脑海中闪过自己尾随姐姐，直到发现真相后天崩地裂般的回忆。老师的话似乎是在暗示秋当天也在外面乱逛，但是中学生出门玩有任何引起老师关注的理由？
说起来秋昨天没来上课是因为...
“玲花，看着我！”律子盯住视线游离不定的小林玲花：“你觉得上课时当着老师的面掏出便当喂女生吃的家伙，是老实孩子吗？”
“呃，从行为上讲肯定...”玲花别过脑袋，小声道：“不算是好学生吧。”
“是啊，角田老师和我讲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。”要不是从窗边目睹了小川秋午休期间喂食玲花的全过程，久世律子必然是会认为角田老师错认了。
“总之。”律子从书架中抽出两本书，分别递给二人：“青春懵懂的情愫固然美好，但也要讲究方式。”
小川秋无语地看着手中名为《爱情是什么》的书刊，翻开书页，可以从中体会到作者殷切的期望，用青春期儿童所能理解的方式阐述了有关爱情的产生、如何看待爱情、爱与被爱的正确方法。
简而言之，就是性教育读本。
“小川秋，小林玲花，你们都是我在班级上最喜欢的孩子，我作为你们的老师，不仅要教你们知识，更是要负责培育道德。”
“男女之间要保持健全和谐的关系...”
而且还是持着较为保守态度的教材。
班主任语重心长的声音消失在脑后，秋的瞳孔渐渐涣散，潮水般涌来的眩晕将他送入另外的世界。书中的图画、久世老师的嘱托、身体的触感都远离灵魂，秋甚至怀疑自己能否移动身体，好像一道厚重的膜隔离了一切，只有玲花微红的侧脸显得格外清晰。
你喜欢她吗？
很难不喜欢吧，但是按书上所说...以男生的身份？
秋摇头，或者说想象着自己正在摇头。
不能接受，那就变得恶心了。
你不一样。
“...综上，希望你们能好好记住我讲的话。”久世老师看向手腕：“嗯，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，都回家吧。”
“知道你喜欢看书，快起来吧。”玲花站起身，轻轻揪住秋的衣角：“回去再看。”
这个笨蛋，一动不动地在女生眼前对着性教育书发呆，真的不知道害羞吗？
秋茫然地眨眼，见玲花带着些不耐，连忙向班主任告别，与少女一起离开了办公室。
冬天即将到来，太阳收工的速度一天比一天快，校园内熟悉的路线上，已然有几座感应路灯自动点亮。
“秋，昨天你为什么没来？”玲花打破沉默，直接向正主询问答案：“听老师讲，你周日的活动也很丰富啊。”
“那就说来话长了。”秋长叹了一口气，岂止是“丰富”可以形容的。
自己“女装”出去逛街结果遇到魔法少女大姐姐被哄骗过去吃饭，接受了一顿信息轰炸之后突发战斗，被那个粉发坏女人差点戳死。
之后还在警察叔叔家住了一晚，害他不得不睡沙发，挺不好意思。
“简言之，我变身成魔法少女去和城市中看不到的敌人战斗。”秋刻意用夸张的语气叙述道：“结果被狠狠揍了…怎么突然打我！”
听到“魔法少女”一词，玲花双腿一颤，意识到对方正敷衍着自己，少女气上心头便锤过去。
“不要在这种事上开玩笑啊！”
秋笑着躲开玲花的进攻，他的身体出奇的灵巧，第一次突袭以后，纵使少女费劲力气也抓不住他。
于是，二人便玩闹来到校门口，小林雾正静静驻足，和老门卫闲聊打发时间。
尚未成熟时，接受分别，往往是相信着再会。
“其实，我是想询问你周末有没有时间，我有个计划。”离别前，玲花忽然沉静下来，她郑重地看着秋的眼睛：“你能陪我一起去打工吗？”
我不想继续无所事事了，不想再当姐姐的累赘了。
久世老师仍然把我们当做孩子看，但我不想做孩子了。
只不过，还是希望能有人陪伴在身边，帮忙推动自己的。
秋歪了歪头，稍加思索后便答应下来“好，我陪你去。”
如果能有合理的借口出门，那真是再好不过，没准路上还能狩猎几只魔女呢。
“玲花现在的眼神，很美哦。”
“小声点，姐姐…”没有预料到小川秋会突然夸赞自己，而且是以相当认真的口吻，小林玲花俏脸染上一抹红色：“那，明天见！”
“明天见。”
他其实不喜欢变化，尤其是生活规律打乱重组。
刚刚，看见姐妹二人相拥时，心中又是一股莫名其妙的悸动，引诱自己走近，走过去干什么？
“小伙子加油啊。”门卫拉动伸缩门缓缓走来，调笑道：“多努把力，小姑娘人很好的。”
“赶紧回家吧。”
“嗯，再见。”
声音打断了悸动的牵引，听到对自己的称呼，秋回过神来，礼貌地道别门卫后便快步离开。
确实，和我又没有关系。
迈步走在街道，少年的身影融入无数行人之中，为了相似或不同的目的，步调匆匆。
黑夜迫不及待地揭开幕布，为天穹洒上璀璨的银河。
“我的玲花已经有小朋友了？嗯？”小林雾趁妹妹不备，攻向玲花肋侧的痒痒肉。
“没有啦…哈哈”玲花挣扎片刻，老姐的臂膀出乎意料的坚固，根本逃不出去：“哈哈哈，别，别挠了，算是。”
“没关系，只要不是坏人，我都支持。”小林雾温柔的看着妹妹，万一我不在了的话，起码也能有人…
小林雾还想继续调戏，玲花却毫不留情地捏上她的脸，掐断了后续。
“打工？”
伊香千纱诧异地转头，抛起一枚悲叹之种，任由它尖锐的尾部传导重量，在手指间制造触电般的痛觉。
“想要几百万日元只需你开口便可。”少女活动着手指，霓虹灯下，魔女的尸体被迫舞蹈，于她的肢节末端谱写出盛会：“我们之间的和弦没有属于金钱的位置。”
“我昨天在魔女结界里遇到了小林玲花。”茅野裕子紧随其后，清冷声线汇入人潮的和声：“为了防止她成为魔法少女。”
“小林玲花，小林雾的妹妹啊，她们一家和我们有缘。”千纱优雅地将悲叹之种收入盒中，往最为嘈杂混乱的方向走去：“她的愿望和钱相关？”
“...有一定关联。”茅野裕子踌躇片刻，不知道如何回答。
“大哥，你看那边走来的女的。”夜摊桌上吃饭的男人露出猥琐的笑容，靠近另一位臂上纹身，浑身沾满酒气的大汉：“好像还是高中生，姿色真不错啊。”
“妈的，‘干’不干？”窃窃私语的交谈中，男子特意咬下重音，与同伙进行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换后悄悄起身结账。
这里可谓是整个市内最混乱的夜市，一条街上放眼望去皆是沉溺于酒色的家伙，别说女人不敢踏足，就连误入的男人也会担心遭遇劫匪。
穿着校服行走着的二人因此格外吸引目光，茅野裕子冷冷地看着千纱适时伪装出不知所措的模样，领着她快步小跑。
面容温婉的她摆出冷傲的表情，反而吸引了更多尾随者。裕子并不在意将死之人的性幻想，懒得在他们面前伪装。
千纱“慌乱”地在迷宫般的小巷间乱窜，少女们踏过潮湿昏暗的地板，渐渐被阴影吞没。
终于，二人来到一处死胡同，前方再无转角通路，在她们无路可走的同时，杂乱的脚步却从身后响起。
“小妹妹看来是迷路了，这可不行。”一伙男子走出阴影，脸上浮现出对猎物的渴望：“和我们一起去好地方玩吧。”
“经验表明，当我们穿着暴露的时候跟上来的人反而没这么多，结果每次穿校服或者打扮得幼稚保守时，他们就乌央一下全围过来。”
千纱抚摸着她柔顺的绿色长发，美丽的眼睛中透露着危险：“猎物们...”
她用优雅的口吻讲出与气质相悖的内容：“你们没长卵蛋？”
眼见即将到手的猎物竟敢挑衅自己的“男子气概”，男人们按捺不住冲动，瞪大发红的眼睛，喘着粗气向看似柔弱的大小姐扑去。
接触到千纱的身体之前，另一只白皙的手挡在了他们的道路上，将他们远远推开，男子看着粉发少女冷漠的脸，感觉跌倒在地的痛苦完全不算事！
我已经进入状态了，身体越来越舒服，越来越...
“啧，恶心。”茅野裕子体会着手掌的触感，这伙人多久没洗衣服了，这是油吗？她稍微犹豫，没有抽出纸巾清洁。
算了，反正一会还要搬，怎么都会脏手。
“裕子！你太帅了！”明明身高不矮，千纱却强行跳起挂在裕子的背上，银铃般清脆的声音钻入耳朵，激起一阵搔痒：“不愧是我的骑士大人。”
裕子皱了皱眉，她宁可被地上的男人弄脏衣服：“大概能喂饱两个使魔，补充我们的储备。”
“嗯，多收获些悲叹之种作为保险。”千纱忽然跳下，近距离和裕子面对面。
“你还没告诉我小林她妹妹和打工的关系呢。”
“她因为愧疚于姐姐的付出而被魔女袭击，刚刚通过手机联络我，想要让我帮忙介绍打工地点锻炼独立生存能力，正好咖啡店那边确实缺人手。”
“愧疚于姐姐的付出？就因为她姐姐是打工战士？”千纱紧紧盯住裕子的双眼：“从声音中我能听出来，你好像在瞒着我什么。”
茅野裕子脑海中闪过小林玲花拿出全家福的画面。
“一些具体的细节不便透露...”
千纱缓缓贴近，直到两人鼻尖相碰：“不可以告诉我吗？”
“我们可是共犯。”
视线碰撞中，裕子首先败下阵来，她眼睛一转，拉过千纱，在她耳边悄声说出一句话。
“小林玲花告诉我，她姐姐为了补贴家用去...⚪了”
虽然严格来讲自己应该保密，但是如果不满足千纱的好奇心，万一森樱夜的真实身份揭晓，只怕会给姐妹二人带来更大的麻烦。
小林雾，那个带着她男朋友一起，目光纯洁的少女吗？
“噗哈哈哈哈哈...”
伊香千纱丝毫不顾礼节放声大笑，她的声音在小巷中无休止地回荡，茅野裕子眼角抽搐，她只注意到千纱对“死者复生”的执念，却忘记了另外的事。
糟糕。
“有意思，真是太有意思了。”裕子装作镇定，看着千纱伸出舌头舔舐嘴唇，表情逐渐向变态的方向转变。
“如此戏剧性的复调...”
真想知道当那个男孩发现真相后会是什么表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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